《波斯语课》:「如果」复「如果」,WHAT IF何其多

发布于 2021-03-27 13:12 ,所属分类:知识学习综合资讯

这是下午茶的第290篇原创文章


1


如果你的时间银行里有一个半到两小时的「余额」,你会做什么?对安吉拉来说,几乎没有选择困难症,那不是给一部电影量身定做的时间吗?


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对自己的选片有了一种「蜜汁自信」。无论选了什么片,都会把自己完全托付给即将开始的一百分钟旅程。即使开篇迷雾重重,也相信总有一刻所有的线索都会汇在一起拼成完整的解密图。那种推开一道道门进入庭院深深的感觉,是电影最迷人的地方之一。


正因如此,当《波斯语课》的序幕里出现一个卷发大眼面容憔悴的瘦小男人,沿着废弃的铁轨,伴随着画外音里的对话,快步微瘸着向镜头走来的时候,安吉拉的好奇心很容易就被勾了起来。


他是谁?他从哪里来?他要到哪里去?哲学的终极三问到处都能找到新鲜的应用场景。


(via web)



2


他是犹太人小卷(借用豆瓣剧情简介里的名字),刚从人命如草芥的集中营跑出来,想在天地间找一个能容身的地方。


二战时的欧洲,纳粹和集中营是悬在每个犹太人头上的剑。小卷是怎么脱身的?命大。只不过,命大的背后,有无数次what if的千钧一发,意思是说:要不是怎样怎样,他早就没命了。


开往集中营的车上,小卷的犹太同伴想用一本书和他换半块面包。那个时候,面包是能救命的东西,而一本一个字也看不懂的波斯语小书能派什么用场?能保命。


犹太人的枪决现场。



镜头里绿意缭绕,森林小河,美得令人心生向往,纳粹的枪声却毫不手软。枪声未至人先倒,「这家伙提前倒下了!」求生的本能让狡诈的花招显得那么情有可原。


「我是波斯人!」在极端时刻,那本波斯语小书带来的灵感成了唯一可以抓住的浮木。


小卷并不知道喊出这个能不能阻止子弹的出膛,也不知道如果真能死里逃生该怎么解决后续的问题,更不知道纳粹后勤厨房此刻正有个科赫上尉,一个误打误撞加入了党卫军的主厨,想在战后去德黑兰找弟弟(观众推测是他的同性恋人)开一家德国餐厅,正心心念念想找一个波斯语老师......


这根浮木对小卷来说,就像直面死亡威胁的人忽然听到有新药一样,无论结果如何,能多缓一刻就多一丝生机。「希望」,是千金难买的宝贝。


「枪下留人」奏效了。而且效果来得太猛,以至于把他带回集中营的士兵都觉得太便宜了他,后来忍不住创造机会把他往死里推,以证明这小子不值得这么好的运气。


好运气是怎么来的?


如果他不同意用面包换书,如果他没有喊出那句「我是波斯人」,如果没有想学波斯语的纳粹上尉......任何一个what if都会让命运的列车脱轨。


好运气是老天特意安排的,是因为老天知道他不会辜负交到他手上的每一个机会,他会用自己强大的绝境求生能力续写一个又一个的what if。



3


如果第一次面试露了怯,命运将会怎样?


第一场面试。

科:波斯的首都?

卷:德黑兰。

科:书上的鲍鲍是什么意思?

卷:爸爸。(面包换书时学到的)

科:(递过书)念一段给我听。

卷:不会读也不会写,家里只说口语。(尽可能规避风险)

科:那就说一段波斯语。


这是一个生死攸关的考验。


《美丽人生》里爸爸的镇定和「信口胡诌」,要瞒过的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男孩。而此刻的面试官,是一个纳粹军官,即使他不像其他军官一样心狠手辣,但任何闪失都有可能带来致命的结果。


雷扎(小书上的这个波斯名字此刻已经属于他)面不改色,泰然自若地用现场创造的陌生音节说了一段话。


科:什么意思?

卷:人们看见夕阳渐渐西下,但当天色突然变暗的时候,还是会害怕。



听起来好美。翻译美,那陌生的音节也很美。


他成功地把自己嵌进了雷扎这个角色,成为了一名厨房帮工兼波斯语老师。



4


如果虚构的词汇库无以为继,命运将会怎样?


凭空虚构一门语言是一种怎样的体验?如果把这个问题放到知乎,不知道会收割怎样的回答。


依稀记得儿时和同伴玩过这样的游戏:假装自己是一个外国人(那时对外国毫无概念,英语和爪哇国语并没有什么区别),对着小伙伴叽哩咕噜说一段凭空编造出来的「外国话」。说的人煞有介事,听的人捧腹大笑。有几点感受至今还记忆犹新:


这段话编不长。没有任何规律可循的发音,过了一会儿舌头和牙齿就开始打架;


没法重复同一句话。随机想出来的发音,让我重复一遍?我自己也不记得了;


嘴上虚张声势,脑子里一片空白。我光想着怎么让那些音节继续下去了,说的是什么意思,鬼才知道。


所以,当雷扎(就让我们沿用这个救了他性命的名字吧)一脸镇定地说完那段「夕阳西下」时,安吉拉一边佩服他的临场应变,一边为他担心:性命暂时保住了,接下去这个语言大坑怎么填?


「学生」科赫上尉,波斯语零基础,是一个学习动机强烈,有目标有行动力的学习者;「老师」雷扎,教学经验无倒也罢了,要命的是和他的「学生」一样,波斯语也是零基础。


科赫同学给自己定了一个学习小目标:每天学四个单词。这样一年下来就能学上千个单词,基本的词汇量就在了。


雷扎老师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既然在厨房里干活,只能从厨房里的东西开始编造。叉子,盘子,鱼,就地取材,就地教学。


当科赫同学认真地把雷扎编造出来的词写在小卡片上认真学习时,有一种荒诞的幽默感。



这样「教学相长」的生活看似岁月静好,对雷扎来说却是刀尖上讨生活,稍作犹疑就可能引来杀身之祸;晚上睡觉前念念叨叨着「备课」,把教学内容储备好了才不至于露馅儿,引来了同宿舍人的抗议,他解释说自己在祈祷。


对他而言,这的确是祈祷,而且和素不相识的神灵比起来,求诸于己的祈祷来得更有用。


身边还有一心想证明他是骗子的卫兵,幸而「皇帝的新装」效应在这里扮演了一个积极的角色,上尉的一句「你以为你比我聪明吗?」又帮雷扎的安全系数提升了一些。



如果KPI仅止于此,「老师」的日子倒也还好过。但后厨生活挡不住上尉学习的热情,为了离开难以融入的军官群体,为了早日飞去德黑兰实现自己的梦想,也许更为了检验这个波斯语老师到底是不是冒牌货,学习小目标从四个单词提升到了四十。


就像分期付款的人,每月还一点尚还能维持,这下告诉你要一股脑儿提前还清,一时半会儿到哪里去找芝麻开门的宝库?


作为观众,你要充分信任编剧和导演,在这个节骨眼上一定会给出一个合情合理又匪夷所思的台阶,让故事时钟不停摆。


(via web)


就在雷扎一边忙着誊抄集中营犹太人的名单,一边为那四十个单词的翻译急得头皮发麻的时候,两张单子一对照,灵光乍现,「波斯语词汇库」就此诞生。



从此,教学内容有了新的源泉,「老师」的眼神也更笃定。


从此,那些排队打饭的犹太人的名字被赋予了新的意义:


比较正常的Angelo,gelo-工作;饿得腮帮子凹陷的Roberto,berto-饥饿;年长的Paolo,polo-祖辈;Domenico,ico-理解;Abramo,bramo-希望;Franko,anko-耐心。


不需要特别的构词技巧,不需要严谨的语法体系,不需要微妙的情感内涵,这些词汇就像拼积木一样,拼在一起就成了表达意义的工具。


慢慢地,这对一个渴望学一个被迫教的「师生」,用只有他们俩才明白的「波斯语」,开始传情达意,甚至感受到了语言之美。



那一刻,作为一个热爱母语且和外语打了这么多年交道的学习者和老师,安吉拉惭愧地理解了什么叫「贫穷的满足」。而我们这些拥有着两个语言宝库的「富人」,还有什么理由不好好汲取唾手可得的养分。



5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走出集中营是「学生」科赫送给「老师」雷扎的告别礼物。


只是他一定没想到,努力了那么久的自己会以那样荒(can)诞(lie)的方式收场;


他也一定想不到,开发出「波斯语词汇库」的雷扎老师,无意中扮演了记录员的角色,给历史留下了一份弥足珍贵的礼物。


-能回忆起几个名字吗?

-能,2840个名字。



影片序幕里的画外音在这里得到了最好的呼应。


如果那天在囚车上没有一场面包和书的交易,小卷的命运将会怎样?


命运说:别想太多,每一个选择都是当下最好的选择。



(题图 via web)


 

Angela  

教育从业者/杂事爱好者/寻常人生记录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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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Chat: Angela_afternoonte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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