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No.28 城墙,村庄,和工厂《寻路中国》

发布于 2021-11-29 17:18 ,所属分类:知识学习综合资讯

寻路中国 - 彼得·海斯勒


先碎碎念点别的事儿。两年的时间,我终于对自己的阅读习惯有了一定的了解。比如,在没有规律作息的情况下是不可能规律读书的。6月份毕业以来,我有很多空闲的时间,中间还有将近一个月的隔离期。也不是没有尝试过阅读:尝试过圣埃克苏佩里的《夜航》,读了三分之一读不下去了;读完了博尔赫斯的《小径分岔的花园》,但是打开文档却什么也写不出来;读了一点《存在主义咖啡馆》,又读了一点《巴黎评论·女性作家访谈》。但是阅读的开关被关上了,努力也变成徒劳的。


上学的时候,虽然很忙碌,但是我有自己的night routine - 一边听播客一边洗澡,当时听的还全是girls talk(or sex talk)相关的英文博客,然后倒满满一杯葡萄酒,一边喝一边看书,喝到困了就睡觉。现在想起来好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但其实也就是今年上半年的生活。


总而言之,虽然听起来有点奇怪,但是在工作之后反而能够重拾之前三个月都拾不起来的阅读习惯,重新有了规律的作息,还是感到很幸运的。另外很幸运的一点就是,我也找到了自己的阅读开关。当然,总的来说,阅读的开关就是兴趣。很多事儿的开关都是兴趣。但我发现自己如此的热爱旅行,热爱游记。我写下的第一篇读书笔记是阅读傅真《泛若不系之舟》的感受,当时标题叫“心里住了个冒险家“。虽然现在回看当时的写的东西很直白很傻气(现在一样),但是向往旅行的心还是一样的热烈。


《寻路中国》的特别之处在于它记录的是美国人在中国的旅行,这种视角是很独特很吸引人的。而且说是旅行,但彼得·海斯勒的描写让这本书像是一部足够深入足够细节的纪录片。全书分为三个部分-城墙,村庄,工厂。横跨了作者在中国游历的7年时间:2001-2007。


城墙指的就是长城,这部分主要写了作者沿着长城的“公路之旅(?)”,他遇见过把长城的砖块拆了堆放到自家后院的人,也遇过没读过什么书但一辈子都以自己的方式记录长城,书写与长城相关故事的人。


除此之外作者在中国遇到的第一个挑战就是开车,他每每写到自己的开车经历或者吐槽中国人开车,我都会觉得好笑。我总觉得中国的驾驶员生态非常神奇,每个人都能把车开出花来,其中有很多的霸王花,也有很多的奇葩花。


“每当我把车开进胡同的时候,看着那些砖墙如此近距离地迫近我,禁不住浑身冒汗,然而,其他驾驶员好像一点都不担心。他们不但耐性好,驾驶技术也很好:在胡同里开车的北京驾驶员能够避开迎面驶来的桑塔纳轿车,在一群群小学生之间麻利穿行,紧挨着明代砖墙不到一厘米的地方把车停放妥当。如果胡同驾驶员们的娴熟技艺能够推广到全国的道路系统中去,也许我们大家都会平安无事。”


“人们经常摁喇叭,开始的时候,所有的喇叭声听起来都一样,但过了些时候,你就学会正确理解各种喇叭声的含义了。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它跟汉语一样复杂。汉语读音有声调,也就是说,一个简单的ma音,在阴、阳、上、去四个声调时,会有不同的意思。

反过来,一个简单的喇叭声,至少能够表达十种不同的东西。一下短促的“毕”声,用以引起注意。连续两声“毕—毕”表示愤怒。如果是一阵特别悠长的“毕————”声,那代表着驾驶员遇到交通拥堵了,他已经没有边缝可钻,正巴不得路上所有的人和车统统消失。如果有“毕————————”声回应,说明他们动弹不得。另有一种略带口吃的“—毕—......—毕—”声,代表着驾驶员除了痛苦就再无别的感觉。还有一种事后才摁一下的“—— 毕”声,这一般是新手们的做法,他们通常反应迟缓,还没来得及摁喇叭,刚出现的状况就已经自行化解。也有一种基本的、短促的“毕”声,这只不过是在告诉别人:我的手依旧放在方向盘上,因此这个喇叭可以继续作为我神经系统的扩展。”


上面这段-中国人如何按喇叭的百科全书,的确与我的经历不谋而合了。


本书后两部分写的非常好。村庄指的就是中国的农村。我一边读,一边很是怀念。现在在南方,我总觉得农村快要消失了。出国读书也就五年的时间,外公外婆就搬进了居民楼的第4层。之前的两层小楼,院子里洗手洗菜样样都行的井,后院让我怕的要死的几只鸡咕咕,门前把一个村子的人家像织毛线一样串起来的小河,路上的水稻田,油菜花……这些在过去20年都习以为常的景,如今却是记忆限定了。这些感受,和海斯勒多年前的记录仿佛以某种穿越时空的魔幻方式交织在一起。


“在北方的农村,人们很少起疑心,他们邀请我进去喝茶或者吃饭,基本上很常见。对于农村生活的艰辛,我并未心存幻想,我在美中友好志愿者协会当志愿者的日子里就学会了,不能把贫穷想得太美。不过,在驾车穿越这些即将消失的村镇的过程中,我还是感受到了些许酸楚。那是我瞥见的最后一线生机 ——最后的小镇,最后的乡村少年,也许还有最后的家庭,兄弟姐妹俱全的大家庭。乡下人特有的诚实与信任,不会随着迁居入城而继续存在。在世界上,陌生人受到毫不迟疑的欢迎,赢得孩子们的信任, 这样的地方并不多见。驾车离开安寺村的时候,我有些伤心。”


在这个篇章中,我对于海斯勒(或者他的中文名,何伟)在三岔和魏家人(魏子淇,曹春梅,魏嘉和魏宗漏)的互动非常喜欢。农村人魏子淇在当地的第一次创业,小旅馆,农家乐。曹春梅对于自我的丧失和对于生活失去掌控感。在那个时代,农村的妇女活得并不轻松,但却很难拥有自己的事业。魏嘉在我眼里就是一个活泼多病的小胖子,书中讲述海斯勒和这对夫妇带魏嘉去市里的儿童医院看病的那段,所谓大医院对于规矩的死守,对生命的漠视真真让人气愤但又无奈不已。魏宗漏是上一个时代的受害者,因为营养不良导致的痴呆和不能言语,让他一辈子呆坐在家门口,没有焦点的望着天空。他们每个人都是非常矛盾的,但也非常善良。


“但是,根据我的所见所闻,这个国家最大的焦虑却是极度个体化,极度内在化的。很多人都在探究,他们渴望某种宗教的或者哲学的真理,他们愿意跟他人建立起一种有意义的纽带和联系。在把过去的经验应用到现代的挑战方面,他们遇到了麻烦。父母亲和孩子们分别处在不同的世界里,他们的婚姻更加复杂——我很少遇到在一起真正感到快乐的夫妻。要人们在如此变化的国家站稳根基,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工厂,指的就是零几年乘坐着经济发展的特快车崛起的厂老板们。那时我虽然还是个宝宝,但隐约觉得现在所谓的的大厂在当时也还都是宝宝们。当时觉得浙江和深圳是很牛的地方,充斥着精明的商人。虽然很多评论本书的人说美国人写中国,话里话外总是带着些优越感和嘲讽。但我确实能从海斯勒的描写中,窥见一些当年的真实场景。因为这些场景的影子,或多或少我都有记忆,或者偶尔还在经历中。


“一开始,关系这个东西的方方面面都显得十分神秘和复杂,因为我是一个外国人,是无法参加宴会和秘密会谈这些活动的。不过,过了一阵子,我终于明白,那其实已经形成了体系,在浙江南部这样的地方,这样的体系具有十分强大的功能。送出去的礼物已经标准化,需要便于携带,这就使它们更像某种现金。某个商人可能收下一条中华香烟,他送给了另外的某个人,然后又转手送到了某位干部的手中,而这位干部可能又把它送给某个职位更高的人物。要是中华香烟能够说话就好了!也许一箱箱的中华香烟就这样从瓯海的滩涂地踏上旅程,送到了杭州的某个庭园里,最后转遍了浙江省全境,一路上只在钮扣城或者仿皮村做过短暂的停留。”


“跟工业城镇的很多年轻人一样,小龙是励志文学的大消费者。他最爱读的是《方与圆》,这是本中国的畅销书,写的是现代社会的行事之道。书名来自于一句古语——方乃一个人内心之综合素养,圆则是与他人相处时所必需的灵活性。作者把这一经典观念运用到沿海新兴工业城市激烈的竞争当中,最后的结论多少有些扰乱人心:这本书花了大量的篇幅教人怎样为利益撒谎,操控工友。总体而言,它教人做后共产主义时代的马基雅弗利式的人物。”


很多人都说过去这么多年,中国在“飞速”发展。虽然我不知道一个国家的发展速度有没有所谓的上限,但我却觉得我们发展地还不够快。为什么有这种感觉?可能是因为一个热爱长城,但没有受过良好教育的人所编撰和记录的内容在现在还是不能受到重视。可能是因为虽然魏宗漏这样因为营养不良而痴呆的时代受害者几乎消失了,但因为残障而无法在当今社会便利生活的人却还有许许多多。可能是因为励志文学的消费者在近年来并没有减少,相似的书籍在很多书店仍然被摆在最显眼的位置。


于2021年11月27日凌晨阅读完毕

Dann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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