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学记2021(54)| 十七八的二三事

数万万人的高中生活其实都大同小异，不过人生，就好玩儿在这个“异”字。

这是离开九中的一年零三个月，我终于下笔回忆她了。

我想，倒着想吧。

“不管考成什么，我都不会复读了。”幸运地被分在本班考场的四个人，靠在四班的讲台，看着写过四班所有人名字的黑板，寥寥几句，结束了这1095个日夜。

最后英语那场考完出去的时候，还在想着最后一刻改错了的那道七选五题，还隐隐觉得文综地理的选修题没涂卡，还想着数学那道简单但写错了的圆锥曲线题，最后走出校门的说笑和释然其实都是假的。

我出了校门就在车上给奶奶打了电话，我笑得特别开心，和奶奶说我考得很好，但只有我自己知道那时候遗憾和害怕才是真的。

不然，我不会记到现在。

好了，这些都不重要。如果因为最后两天的考试和成绩，就把1095个日夜用“糟心”二字来打包收藏，那也太没良心了。

初中的我就对“高三”这两个字充满恐惧，后来回想，是因为高考大省高三备考和复读的所谓励志视频看多了，所以对“高三”产生了刻板印象。

在2019年的九月，我终于成为了九中的高三生，全校重点的群体。

毕竟没经历过高三，再怎么有无所谓的态度，大家也总是会认真起来的。

五点四十起床，六点二十到校，我是无数次第一个在冬天点亮四班教室的人。

我依稀记得——

早操后很少再和朋友唠嗑慢悠悠地回班，而是和四班的朋友们一起跑回班里学习；课间减少了无所事事的次数，而是从小门出去背语文、背英语或者去办公室问题；晚夜间可以十分钟吃好饭或者不吃饭直接去自习室自习；周末也会来学校图书馆自习、会来四班的小屋自习；大家课间会变得稍微安静些，因为头一天夜里熬夜学习了；四班黑板旁多了高考倒计时的数字；老师们的新课渐渐没了，班里动不动就是白花花一片而且还充斥着闻了会打喷嚏的油墨味儿......

那时候很讨厌的快节奏生活，现在依旧讨厌。不过，烙印在我身上的是对“浪费时间”这种行为的深深厌恶，所幸是一种合理且有益的影响。但是，如果高三像压缩饼干一样充实，那就不是我的高三了，也不是四班的风格。

我很清楚地记得——

高三四班的冬天。

北方城市，冬天会有雪正常。但高三那年的雪，大得离奇，我在包头这十来年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雪。积满美丽雪花的路一点儿都不适合骑车，早上闹钟一响，我走到窗边一看，整个小区都盖上了一层淡蓝色的被子，这稀释了冬日凌晨黑暗的雪，像是也盖了一层被子在我身上，盖灭了我去上学的小小火苗。好像老天爷给我准了假，让我钻回暖融融的床上继续做梦。但是火苗即使没有，即使老天爷真的准假，学校还是要去的。好在早晨去学校的路上，雪是干的，所以不打滑；好在昆区的城市管理给力，清雪及时，那段时间上学走得辛苦，但总归是没迟到过。

四班有很多小可爱们都说，这大雪好美，操场白茫茫一片，配得上”壮观“这词。确实，我一点儿都不否认，但这白雪“红颜”的确是道路“杀手”，让我心生“怨气”。

“怨气”归“怨气”，但一到操场，我的心都化了，还管它什么“怨气”。那天因为操场被雪“埋”了，所以早操被取消了。不过大课间没被取消，我们大概有二十多分钟的自由活动时间，往常定是多数人都会埋头学习的，但这次不同，这次有雪。

从教学楼侧门一出去，满眼的白撞入我脑子，它和同样苍白的知识点搅拌在一起，给我脑子降了降温。我在心里不停地“哇”，嘴上也不停地和朋友说着：“哇哇哇！好白啊！好想躺进去呀！”不过我抑制住了这冲动，也没有立马去大白操场奔走，而是和朋友去了小卖部，买辣条吃。

不知道是谁拍的，九中遇到雪

吃的是硬硬的牛板筋辣条，我们边走边吃，边哆嗦着身子往操场中央走，很快就到了操场中央那片“完好无损”的白雪“床垫”。好像是四个人，有我、亦心、亮亮还有晓怡。辣条又冰又硬，我们在白雪茫茫里“举着”红油辣条，一根接一根地吃，感觉根本不够，还想再来“一万”袋。不知道那时候在聊什么，总之就是很痛快，吃得痛快、冻得痛快、聊得痛快、笑得也痛快！

还有更痛快的。

打雪仗。打人很爽，我只喜欢打人，但是我总被打。课间没过多久，操场上就不再是纯洁无暇的白了，而是热气腾腾的“红”。我敢保证，如果那时候用无人机俯瞰操场，身着红色的九中人肯定像极了红色小虫，疯狂的小红虫子们成群结队地入侵洁白圣地。这比喻不太体面，但我那时候就是这么想的。我们给学校的清洁省了大劲儿，打了几场雪仗，操场就露出了原本没有冬日气质的绿色。而且还去篮球场推雪清雪，虽是干活儿，但大家在一起也乐得自在。

雪中合影

还有高三四班的夏天。

我胖了，四班的家人们好多都胖了。虽然我平时不瘦，但这个夏天我真的是胖得自己都无可奈何。这是我最记挂的一件事，所以先说。

然后就是打水仗、打羽毛球、打乒乓球、分开座位坐这几件有趣的事情。四班很爱“打仗”，冬天打雪仗，夏天打水仗。打水仗我们是认真的，专业水枪，不能说人手一把，可以说是打水仗的人都配备齐全。我就有一把水枪，是小杨帮忙在隔壁小学小卖部买的，蓝白相间，和她的一样。我记得老黑哥有一把“七彩大水枪”，威力无比，若是对老黑哥有“言语冒犯”，这把水枪很有可能就是老黑哥的”复仇“利器。班长好像也有一把，一群不怕水的人常常在一番混战后浑身湿透。

打水仗和打雪仗一样，我喜欢打人，不喜欢被打。因此，我总是很不道德地躲在陌生同学的身后，所以要攻击我的人总是对我“破口大骂”。

高三运动会

夏天，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就是我们的告别时刻——煽情开端，欧亨利式结尾。

那天好像是最后一次模拟考结束，我考试态度很不端正，吊儿郎当的，觉得模拟根本没必要。尤其是那些简单的涂卡问题，我三年一次都没犯过，怎么可能高考的时候会犯，就是这样的心理，导致那场模拟考试根本没用。我高考还是犯了三年都没犯过的错，这是后话，再论也没意思。

关键是考完试后的班会，我们自己给自己开的班会。是班长构想了三年的班会，每一个四班人都在班上说一段告别的话，只记得我们哭得稀里哗啦，好像也是班长要的效果。

我对大家说的话很老套，大意是：希望大家记住我不叫“刘丑星”，要记住我叫刘宇星！希望大家在未来都能够去自己想去的地方，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遇到自己喜欢的人！相信大家不管考成什么样，都能够为这个社会做出自己的贡献！

好像是高三最后一节语文课

对啊，我也希望自己能去自己想去的地方，但其实四班就是我想去的地方；我想能够遇到自己喜欢的人，但其实在四班就遇到了；我想做自己想做的事，但其实已经和四班的你们做了不少。

那场班会的欧亨利式结尾是——

我们被当天值班老师狠狠地骂了，因为后来太闹腾，吵到隔壁正在上自习的住宿生了。

一群人最后落荒而逃，不知道那群人想不想我，反正我是挺想他们的。

在四班待的第二年。

马老师没有传说中的那么恐怖，她嘴挺毒的，英语课挺严的，班风抓得也紧，她和我们有很明显的代沟。但她笑起来像块热乎的奶糖，她的拥抱软绵绵得很温暖，她的手也总是温热的，这双手拍过我的肩，也握过我的手。

她在高二的时候总是说高二是最关键的一年，总是和我们说学习落下就赶不上了，然后我就相信了。再加上我是从普文班考进来的，更加不敢懈怠。压力还是挺大的吧，成绩虽有几次小落，但期末考试自己都还比较满意。后来想想，其实不然。

太遗憾了，因为妈妈总是强调以学习为重，所以学校艺术节没有给四班出力。

不过总是记得些什么。

高二的某个期末后，我又喜欢上一个男生。是谁不说，是理科班的，不是陈佳祥，是另一个。

我最讨厌自己随随便便就喜欢好看男生了，但是肤浅如我，很容易就被颜值吸引。

每天跑早操的时候，如果能看上一眼，我一个上午就像是加上了快乐滤镜，干什么都高兴，即使被批评也高兴。

每天间操的时候，我总会有意靠近他们班，不仅自己能看到他，而且也要和同伴大声说笑，引起他的注意，这是制造对视最好的机会。

我会数着一天和他偶遇几次，对视几次，陌生的三楼理科班男生，就因为长得好看，占了我高二有限大脑的不少地方。

我没有再进一步的计划和冲动。

这种喜欢，就像是我喜欢日出、喜欢清晨的阳光，喜欢三五点钟的阳光、喜欢夕阳和晚霞一般，没有拥有的欲望，只有感受到时的快乐与欣喜。

这就够了，这高二该死的单调，让我回忆起来都是那么的不痛不痒。

哦不！虽然单调，但是有一个人吸引了我的注意力，让我主动靠近！

是我的同桌，我的朋友。

她的自信，尤其是在地理课上的自信。

我从来都不是反应快的聪明孩子，尤其是当堂做题，我反应更慢。不仅做得慢，还错得多。不仅错得多，脑子里连思路都没有。

尤其是在地理课上。

那是一节走班地理课，是邓老师上。

当堂做题，都是选择题，那就做吧。一分、两分、三分......很快就到了对答案的时候，我还没做完！

没办法，先硬着头皮对答案吧。看着自己没几个对勾的卷子，我向隔着一个桌子的她投去了“敬佩”的眼神，她全对！一个接一个打对勾的声音都一丝无损地传在我耳朵里，对完答案之后她还说了一句：“全对！”没错，她脸上是很满足的表情。

她自信得恰到好处，我全看在眼里。我好喜欢她，我想和她做朋友，这个念头从那节地理课开始，就在我的心海里冒出了泡泡。

班里是按成绩排座位，刚刚好，我们是同桌，后来也坐了好几次同桌。

直到现在，我的分享欲除了给爸爸妈妈，再就是小杨了。她喜欢猫猫，所以给她的备注是“亦只猫猫”，也没有什么亲昵的外号，就是叫她杨亦心，音调变变就亲昵了不是吗？

我们要长长久久！我们要一起前进！

还有一位也姓杨，她可可爱爱，脑子里装满智慧，是最喜欢说我傻的人。她叫王冻土（外号）。我也很喜欢她，小小的脑子很吸引人，美丽的容颜更是让我陶醉不已。唯一的遗憾是没有深入的对话和交流，我希望未来能够与王冻土有一场严肃的对话。

还有一位！是真的姓王，她大概和我坐同桌是最久的吧。她安静、稳重还有趣，我喜欢和她探讨一些所谓深刻的问题。比如说至今都记得的问题，是刚学哲学那会儿。我们俩都觉得二元论的存在是合理的，但书上偏说二元论者就像是一人骑二马，总会掉下悬崖。这个问题，我大致有了些不大靠谱的答案，不知道她有没有答案，如果有答案，我很想知道是什么。

高二，友情升温，倒也不能算作不痛不痒。

差点忘记高二的篮球赛。

那是不冷不热的季节，我们穿着秋季校服，男生们是黑白金的队服，上场了。

第一场是赢了的，赢得并不顺利，男生们被撞得“头破血流”还咬牙坚持，打得属实艰难。围在赛场旁的四班人喊得“撕心裂肺”，一群人都发自内心地把力量投注到一个方向，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有这样疯狂的时候了。

班里女生多，感性落泪的瞬间数都数不过来。第一场结束的那一刻，好多人都哭了。不过我是闪烁泪花，还没到哭的程度。

那天太开心，所以发了条说说

我蹦跶着去给四班的“胜利者”开楼门，回班路上的那种美妙滋味可与我考上清北的快乐媲美。又用了一个没有美感地打比方，也能让我意识到这十二多年的教育确实是钝化了我对世界的洞察力，因此大脑和思想都无比贫瘠。

这是高二运动会，四班健儿谁都不怕

这就更有必要去回忆过往细碎的或是热烈的感受了。这么一想才发现，高二似乎并非不痛不痒，反而用无风无浪的快乐时光更为恰当。

为什么是昏天黑地。因为我喜欢一个人，因为我不满足现状。

包九中，市里最好的高中，文理均衡，地理位置优越，位于昆区繁华地带，我考上了。

但是不开心，不是统招进的，不能进重点班，所以不开心。就是这么简单，心里不服，所以有一股劲儿，导致我高一可能是高中三年学习最努力的一年。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陈佳祥。他太好看了，我从来都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生，说他是校草应该没人不同意。如果只是好看，我可能也不会那么喜欢。

他还优秀。

他是十七班的，理科奥中奥，就是重点班的重点班，这是学习好。他书法还写得好，他唱歌还唱得好，他画画还画得好......他还长得高，应该有一米九多吧。

如果仅仅是优秀和好看，那他可能不会让我记这么久。好吧，优秀和好看足以让我惦念很久了。

最重要的是，他给了我力量。

这么不好意思说出口的话，还是被我说出口了。

我记得，间操出教学楼的时候，他从楼上下来，人很多，可我一眼就看到他了。我激动的什么都没管，直接喊了一声：“陈佳祥！”还冲他招了招手。

人很多，也很乱，但是他听到我的声音了，他也看到我了，忘记什么表情了，但我记得他同样冲我挥了挥手，还回了一句：“嗨喽！”

我敢保证，那天我必然花了大量的时间来回味这个互动瞬间。这是一种很特别的感觉，就像是傻子找到了好玩的玩具，他能玩一天，甚至更长时间。好吧，我又用了不体面的比方，但我觉得还挺贴切。

因为他很优秀，所以我也要变得优秀，简单的逻辑带给高一的刘宇星不小的动力，比“一万”碗心灵鸡汤都管用。

最后，我成功啦，考进重点班啦，但是对陈佳祥的热情也消散差不多了。

以至于我高二、高三动力不足，实在是太没出息，我的动力竟然是优秀帅哥给的。

陈佳祥要比我成熟，有一次过什么节，我给他发了一大段话，很真诚但很幼稚的告白小话，他回我的是：“谢谢！也祝你学业有成！”这件事情，被我二班同桌拿来笑了好久。

我怎么看都觉得自己很傻。

有一次暑假，我有数学题不会，就问陈佳祥，他回复我了，但我没明白，就又问了一些问题。但是他没回复，所以我就埋怨他不回复后续问题，后来才反应过来是自己太笨。

我还是用英语发的，我总觉得英语比汉语说话委婉一点儿。他说不回复是因为他也不知道怎么解释，还说以后直接去问老师会效率更高。

当时，隔着屏幕我都脸红得发烫，当然没有那么夸张，就是觉得自己的蠢事箱又重了一些。

毕业时鼓起勇气去和他合影

我还问过他想去哪个大学，他只回复了两个字——“清北”。我心里想，果然不出我所料，我也想去清北。

后来， 就没有后来了。他依旧优秀，是我嘴里夸赞不已的人；我不再冲动，动力也不再是优秀的帅气男孩就能给到的，我找到了自己愿意为之努力的方向。

这挺好的，过往一笑就好，认真了也没什么用。

再就是合唱节。是我和四班的第一个集体比赛。

和大家一起上台紧张的那几分钟记得最清楚，也会在往后听到《送别》和《歌唱祖国》的时候，想起当初的四班人。这两首歌不再是别人的故事，里面也有了我的故事。

是第一名来着，应该没记错

人们总是把高中看作是黑暗时光，把高三看作是黎明前的黑暗。

曾经的我也渴望赶快结束这段时光，但当我真的失去了它时，我才发现它的好。

我回头一看，才发现那里怎么能是黑夜呢？明明是装满了阳光的日子，细碎的阳光细密地渗入我们之间，生发出美好纯洁的记忆。

回忆虽好，但我才不会贪杯。

打键盘回忆三年的这几天就此截住，星星点点的回忆依旧会和我往后的生活纠缠不清。

我愿意沉浸在这纠缠中。

生活像是洒了芝士一般，经过大脑的烘烤，会变得热气腾腾而且很有嚼劲儿，还香的不止一星半点。

高考的油已经加过了，希望也能给未来加油，虽然不在一起了